7.路遇
青囊公子，就此身死。
原来这就是修行吗？苏杰傻傻地看着雷团散去，心里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悲苍。
他与青囊公子相识未久，陌生到熟悉，不过区区数日，而背诵的诗词歌赋， 却不止几个春秋，青囊公子虽为异类，却比复杂的人类靠谱的多。
他人在山崖，郑重整理衣袖，对着那团散去的雷云深深一揖，随后，扭头下山，打算寻一僻静清幽之所，细细参悟青囊公子所赠与的那一篇功法。
此时已至深秋，气温降低。苏杰衣衫褴褛，又置身于荒郊野外，不说参悟功法，单单是这股子凉意就能把人冻得半死。他搓了搓肩膀，走到一条小河边，循着河岸向上游行走，希望能遇上村庄，施舍件破旧衣裳供他驱寒。
作为一名职业赌徒，苏杰有信心，凭他这张吹大法螺的嘴，无论遇上谁，只要是个能听得进人话的，保管忽悠地对方服服帖帖，别说施舍件旧衣裳，施舍个女儿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……
垂柳白沙岸，秋来自坠江。
一队人马在沿河走，两个骑在马上的武人开路，随后是四个持刀的武人，再往后是三辆马车，车辙印很浅，想来是乘着主人，踏秋出行。
机不可失，失不再来！
苏杰穿的破破烂烂，金刀大马地站在车队前面，拦住去咯。
马匹嘶了一声，往前一瞧，骑在马上的武人沉声问道：“何人拦路。”
瞧这架势，不是善茬啊……
苏杰挠了挠头，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那个，你们是不是往东南去的。”
武人将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，有细细盯着他的双手看了一眼，道：“小兄弟，你是何人。”
苏杰抬手抱了抱拳：“我是附近梅竹乡的采参客，昨日采参途中不慎跌落山崖，侥幸未死，连日未归，心忧家中老母挂念，着急着回去。不知，是否能搭个顺风车？”
这话他在脑海里早有准备，梅竹乡是最为靠近庙下村大乡，附近全是高耸深山，正是采参客的天堂。而他这一身破破烂烂的打扮，也正好符合跌落山崖、连日未归的模样，至于家中老母挂念，完全是希望博取对方的同情心。
“搭顺风车……”
那武人面目一板，驱赶道：“快走开，车上并无空位。”
卧槽，那么没同情心的么……苏杰眉头大皱，正打算碰个瓷，卖个惨，再来一场道德绑架，突然听到车厢内传出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。
“慢着，百行孝为先，这少年孝顺，担心家中有老母挂念，怎可拒绝人家，段宏，让他上来吧。”
段宏正是问话的那武人，闻言扭头低声道：“大人，此地靠近蜈蚣岭，附近有山贼出没，我担心这人是山贼内应，心怀不轨……”
车厢中的老人嘿嘿一笑：“有仙师同行，区区山贼何足挂齿，让他上来吧。”
“是。”
段宏不情不愿地瞟了苏杰一眼，吩咐苏杰坐在最后面的车把式身旁。
别说车把式旁，车轱辘上我也愿
意坐……
苏杰屁颠颠跑到最后一辆车上，一个劲跟车把式道谢。
车把式是个面无表情的下人，目视前方丝毫不理会苏杰，十分高冷。
车队一出发，苏杰就感觉到身后的帘子被掀开了，一股淡淡幽香从车厢内飘了出来，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
苏杰回头，楞了一下，却不言语。
车厢内坐着两个公子哥打扮的人，可苏杰知道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公子哥。二人头戴文士冠，身着文士服，规规矩矩地盘着着腿，服饰上怎么看都是文人骚客，但以苏杰老辣的目光来看，车上的这两人不过是个雏儿。
雏儿一方面是指对方没有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，另一方面也是指对方不过是个女人。
右手那个也就罢了，人长的一般，大眼大嘴，肤色微黄，可左手那个却是肤色玉润，光嫩的一掐都会出水，颌下无须，喉间无结，年纪及笄左近。不过这个时代的女姓嫁的早，发育的也早，所以更小一些也是说不准。
左手那人眉目如画，长的极为精致乖巧，可偏偏做出一种成熟稳重的样子，见到苏杰转过头来，拱手道：“这位兄台请了。”她声音故作粗重，可是还是难免尖锐清脆，更让苏杰觉得好笑。
见到这人执着地望着自己，苏杰咳嗽了一声，瞧了眼身旁的面无表情的车把式一眼，这才说道：“你是在和我说话。”
这人好奇道：“我还能和谁说话，和哑大叔吗？”
说完这句后，这人似觉得好笑，咯咯的笑个不停，声音脆嫩。她身边的人捅了她一下，那人才止住了笑声，只是笑声虽断，笑意不绝，缠缠绵绵的留恋在脸上，让这一世还是一枚小处男的苏杰老脸一红，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。
苏杰：“我和那个，兄台素不相识，不知道有何贵干。”
“虽然素不相识，眼下不就相识了？”这人回了一句，马上掩住嘴向旁边的人低声道：“我就说这个乡巴佬看不出我们女扮男装。”
苏杰：“……”
右手那人也是压低了声音，“小姐说的极是。”
“要叫公子，蠢丫头，讨打。”右边这人瞪了她一眼。
苏杰：“……”
这俩人自以为说的低声含糊，借着车马震动，苏杰听不清楚，却没想到苏杰服下洗髓丹之后，耳清目明，不但听到她说的什么话，还注意到她虽然摘了耳环，但耳垂还有孔。
苏杰以为这二人效仿什么女扮男装，过来拿自己当试金石，说两句话也就走了，便不再理会，装聋作哑，但这人却并不打算放过他。
“咳咳。”
这人故意咳嗽了一声，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一些：“这位兄台，方才我听你说，你是一名采参客，失足掉落悬崖侥幸未死，不知你是否有奇遇？”
奇遇……说起来你可能不信，我见过一条蛇妖。
苏杰：“没有。”
这人：“那是否在悬崖底部发现了什么山洞之类的，有前辈高人困于此，留下了什么武功
秘籍？”
秘籍……说起来你可能不信，我得到了修仙的秘籍。
苏杰：“没有。”
这人脸上不禁露出失望：“你既然无奇遇，也没捡到武功秘籍，那你没事坠什么崖。“
苏杰：“……”
这人鄙夷道：“看来你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。”
“我虽无奇遇，但却练有神功在身。”苏杰当时有有些火大，他心想自己刚脱离了凡人身份，正要拿着修仙功法修炼成仙，居然在这里被一个小妞给鄙视了。
这人眼前一亮：“什么神功，快快说来。”
苏杰低头打量了一眼车厢，见到车厢内有几小碟瓜子蜜饯之类的吃食，便信手抓起一把瓜子，捏在手上展示给对方：“看清楚了。”
这人呆呆点头，只见苏杰手掌一握，再张开手掌时，手中已经空无一物，瓜子不翼而飞。
这人果然傻眼，呆呆地看着苏杰空空如也的手心。苏杰暗自得意，心想我堂堂职业赌徒今天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，这赌徒之称也是白叫了。
这时车马一停，前头的段宏叫到：“梅竹乡已至，小兄弟，下车吧。”
苏杰闻言，拱手道：“我到了，告辞。”随即他跳下马车，辨认道路往庙下村方向走去。
那人：“未请教，阁下高姓大名。”
“在下刘谦。”
直到车队继续上路，苏杰头也不回，只留给她一个酷酷的身影，得意洋洋地想：这波逼装得贼鸡儿遛，这回见识到了我的“神功”，还不把我当成仙师一样的人物，日后磕头便拜。
身后隐约传来毫不掩饰的笑声，“这乡巴佬倒是有点本事，应该请来当个车把式，没事还能变个戏法逗我开心。”
苏杰差点一头栽倒在路边。
……
再次回到庙下村的时候，苏杰心中仍然泛起了一阵酸楚。
他不是冷血无情的蛇妖，在庙下村居住了数月之后，他几乎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，而那些淳朴的村民，却被他当成了亲人看待，毕竟这是他来这世上之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，也是他在这世上第一次融入的地方。
尸体早已被官府之人清理干净了，这是为了避免产生鼠患与瘟疫。村中无人居住，仅仅数日，路面上便长出了些许杂草，显得村落更为荒凉破败。
苏杰返回家中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，彻底洗去身上的污垢。
身上的污垢容易清洗，心中的阴影却难以平复。苏杰收起情绪，硬起心肠，心中打定了主意。
他换上了一身兽皮制作的衣物，收拾了细软，寻了些常用铁器背在身上，随后一把火点燃了整个庙下村。
夜幕逐渐降临，火焰肆意地蔓延，滚滚地浓烟中，苏杰头也不回，攀登上村后的斗牛山。
他眼前一片未知，身后却是烈火滔天，他知道，自己已再无退路。
山上有一座破烂塌陷的废弃庙宇，他决定，在这破庙之中，静心参悟功法，踏出修行之路的第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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