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9.杀鼠1
巨鼠滑出洞穴，翻滚着落下悬崖，后半截身躯只剩遍布齿痕的白骨。
不是所有赤鬼鼠都能爬上陡崖峭壁，悬崖下被围得水泄不通，无法钻入悬崖的赤鬼鼠纷纷仰头咆哮嘶叫，意态狰狞。巨鼠的尸骨一落下去，立刻被扯咬得粉碎。
洞穴外的魔界裂隙上，同样爬满赤鬼鼠，相互拥挤，秞黑的毛发像抹了油渍。
苏青弓步俯身，张口吐出一道剑气，射穿了一头竭力想要挤入的赤鬼鼠，又将裂隙上封印法阵破坏地稀巴烂。既然这里全是耗子，那干脆让魔物也出来厮杀！
洞穴畅通，两根又长又粗的门牙迫不及待地撕咬进来，赤红的尖刺拱入洞口。这是一头异种的赤鬼鼠，四肢矫健，彪悍灵活。洞壁边沿，还有几只形状各异的利爪扒拉着，竭力想要挤入。
苏青身形晃动，避开撞进来的门牙，长剑刺入异种鼠的咽喉，紧接着抽剑后退，鲜血在眼前溅开。
异鼠负痛狂吼，嘴里喷出一道污秽，身躯还想往前再扑，却没了力气，只能颓然伏倒，一下一下地抽搐着。它立刻被几只利爪拖出去，一头细长的异鼠无声钻入洞穴，冲向苏青，利爪从足里绽出。
第一个时辰！
苏青猱身而上，长剑撩起颤动的弧度，穿过肉爪，开始突破极限的血战。
鼠叫连连，血水飞洒，饿鼠一头接一头冲进来，又陆续倒在血泊中，堵住洞口的尸体被其它饿鼠拉拽出去。 空中血腥渐农，有如实质，引得鼠群愈发戾性大发，狂攻不休。
苏青步履轻盈，在方寸之间进退转折，快似鬼魅。长剑的每一击千变万化，游窜如丝，撕开饿鼠皮毛，插入要害部位，饱饮腾腾热血。为了节省真气，苏青与每一头饿鼠一触即分，一沾即走，尽量减少纠缠，一击致命。
这不仅依赖剑法，还必须具备精准的眼力和判断力。在短短一瞬间，他要把握饿鼠的来势和走向，选择最合理的攻击方式。
崖洞窄小，体型庞大的饿鼠反而容易对付，它们紧贴四壁，挤得周围不留空隙，四肢难以活动开，只能一个劲地张嘴龇牙。对付它们，只需爆发起来，以最快的速度直刺咽喉。麻烦的是一些敏捷的异鼠，不但能在垂直的洞壁上来回窜跃，还会运用额头红刺与口中龅牙，甚至吐出污秽之物，往往需要缠斗片刻，才能将其格杀。而一旦时间延长，其余饿鼠就会趁机扑入洞穴。
“杀，杀，杀！”路远行盘坐角落，看苏青手起剑落，恨不得自己上去厮杀，“杀光它们，一个不留！”
苏青正与一头长臂异鼠厮杀。这异鼠魁梧凶悍，纵跳如飞，尾巴在半空来回甩动，巧妙改变平衡，看似扑向苏青左侧，又转到右侧。苏青的长剑刺中两次，都被它及时跳开，逃过要害，只在肩头留下浅浅的血痕。
冷不防，一头凶悍的铁头鼠挟着狂风钻入洞口，四足蹬地，直射而来。长足鼠首先被撞飞出去，砸在岩壁上，筋骨寸断。苏青也被波及，整个人向旁翻滚，眼看要撞上突岩，他陡然出脚，一点岩壁，向后反弹，恰好避开长足
鼠乱甩的尾巴。
铁头鼠扭头再扑，苏青躺在地上，屈膝后蹬，身躯平平向后滑去。铁头鼠追击，苏青左掌一撑，突然不退反进，长剑一闪，身影与铁头鼠交错掠过。
轰然巨响，铁头鼠一头撞在岩壁上，长尾疯狂拍动，把洞口附近的饿鼠扫飞出去。
苏青一手抓住岩石，吊住洞顶，望着下方铁头鼠的颈部裂开，渗出一道殷红的血线。紧接着，血线向外绽开数十道裂纹，血泉大量飙射，喷向四周，溅得路远行满头满脸。
“好好好！好快的剑！”路远行任由鲜血流溢脸颊，大笑起来，“可惜你的气势不足，要知道，剑修可大多全是疯子！为了突破极限，感悟生死，一个人就敢冲击敌方大军，杀个天翻地覆，血流成河。要么感悟境界，要么力竭战死！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苏青一跃而下，迎向扑入洞穴的饿鼠。路远行受伤不轻，此时趁他虚弱，正好向他套话。
谁知路远行人虽虚弱，神智却清醒：“事关我家族隐秘，若是有机会回去，我自然告诉你。”
第一个时辰过去了。
苏青的出手一如先前，灵巧飘忽，快速精准，像收割麦穗般格杀饿鼠，动作没有丝毫变形。 这是他的战斗风格，不犯错不冲动，至始至终保持冷静。
洞穴里到处是饿鼠残骸：岩石上粘着心脏碎片，几颗黄澄澄的眼珠掉在角落，红白色的脑浆和骨渣溅满洞壁，毛茸茸的断肢浸在粘稠的血泊里……
连续长时间的斩杀，苏青出手力度稍大，长剑切开一头毒鼠的喉管后继续深入，牢牢嵌入颈骨，一时拔不出来。毒鼠垂死反扑，蕴含剧毒的利爪拍向苏青面门。苏青抓紧长剑，起脚飞踹毒鼠腹部，尸体顺着锋刃倒飞出去，撞倒另一头扑来的饿鼠。
他挥动匕首，兽血一次次溅上脸颊，热而辛辣，可他只感到阵阵沁骨的寒意，有第一次失控，就会有第一次失误，时间一旦加长，他的失误恐怕会越来越多。饿鼠像此起彼伏的怒涛，一次次撞击过来，迸溅血花，不停使剑的肩膀开始感到滞重，手臂隐隐酸麻。尽管他的动作仍旧迅捷、狠辣，却失去了先前的流畅感。
随着战斗持续，肌肉疲劳，苏青的体力消耗速度越来越快，只能运气真气顶上。
他刚开始可以轻松击杀的饿鼠，眼下需要动用更多的力气。第二个时辰刚过，苏青的真气就消耗了一小半，远远超过了第一个小时。以此类推，他顶多撑足四个时辰，真气就会消耗殆尽，这还是他的真气特别精纯的缘故。
毕竟说到底，他还只是一名开了五脉的修士而已。
长剑豁开了一个大口，苏青换剑，不得不调动一部分真气反复滋养、恢复肌肉。他禁不住怀疑路远行耍了自己，开脉境的修士怎么可能连续血战十个时辰？或许是路远行想要保命，所以诱使他与饿鼠死拼。
但苏青还是忍不住想试一试，他也很想知道，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。
一头花斑鼠迎面扑来，苏青顺势后退，上身半仰，利爪堪堪从他鼻尖前擦过
。为了节省力气，他必须精打细算，每一次闪避、跳跃、冲刺，都要恰到好处，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。
腰部一折，苏青后仰的姿势陡然变成俯冲，剑尖划过花斑鼠喉管，随后撤步，让过沉重摔落的尸体，同时长剑旋转，调整角度，以最快的速度迎接下一头饿鼠。
又一个小时过去了，苏青开始觉得身体发软，肌肉却又慢慢僵硬，动作越来越笨拙。他更加吝啬地使用真气，把本就不多的一股真气拆分成一丝一缕，形如纤细精密的蛛网。
随着苏青进退扑杀，蛛丝般的真气吞吐不定，以丹田为中心，向浑身上下发力的部位来回伸缩。一根根真气蛛丝牵动全身每一块肌肉，时而分开——集中，时而爆发——放松，一个更微观、更巧妙的经脉世界向苏青打开。
他突然发现，真气不仅仅是简单粗糙，直来直去，还能迂回环绕，弯曲振荡，还能挑拨钩抹，极尽变化。真气可以刚硬爆发，也可以柔软缠绕，真气运走经脉，和肌肉既能融合，也能相互背离，使攻击捉摸不透，充满矛盾诡变。
饿鼠不断倒在长剑下，苏青对真气的认识也越来越深刻，诸多运用招数无师自通。不知不觉，他死守了五个多时辰，真气才消耗近空，耳膜已被叽喳鼠叫声刺激得麻木，四肢虚浮，肌肉不住哆嗦，汗水和鲜血像盐块一样粘结在皮肤上。
他清楚自己到了极限，握剑的手腕疼得像要裂开。放眼望去，整个洞穴染成了深红色，岩壁仿佛化作蠕动的血肉，散发出实质般的刺鼻血腥气。路远行静静地坐在角落，闭目不言。
狰狞的饿鼠再次扑入洞口，卷起窒息般的狂风。
啪！
苏青半跪倒地，长剑艰难刺入柔软的鼠腹，将最后一点真气送入，他不准备动用剑气，那是最后的保命手段，何况也拖延不了多久。
轰然一声，苏青浑身剧震，抓住长剑的手不由得松开。真气耗尽的一刹那，暗藏的剑气如山洪爆发，席卷全身经脉，途经之处，一丝丝真气犹如雨后春笋，纷纷冒出，重新交织成一张纤密的真气蛛网！
这张真气蛛网比原先缩小了一倍，耗尽的真气还未完全恢复。但每一根真气蛛丝充满活力，纯净而坚韧，隐隐透出莹润的毫光，像是在骨肉与穴窍之中完成了某种蜕变。
嗡嗡嗡——
剑气奔腾如潮，在苏青经脉内荡开重重叠叠的波纹。真气蛛网随之震荡，向四周迅速扩张，覆盖身体的每一处细微角落。
整张蛛网膨胀到了极致，倏然收缩，向丹田集中，真气蛛丝纷纷倒流，贯穿浑身经脉。紧接着，蛛网再度膨胀，从丹田向外辐射，周而复始，往返不绝。
苏青感到真气蛛网也生出了呼吸，正以奇妙的节奏起伏。浑身穴窍贲张，酣畅吞吐，反向吐出真气，僵硬的肌肉纤维开始放松，像流动的水银一样变软。
呼吸之间，真气蛛网、穴窍和肌肉以一种玄奥的方式联系起来，三者交替波动，构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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