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三十五章 狗盗
<p>靖郭君从公子芾那双宁静地眸色之中，看到了不一样的公子芾。在他心中，公子芾若不是芈八子宠爱，他岂能成为秦国的泾阳君。</p>
<p>公子芾入齐为质，靖郭君也没有将这个秦国质子当做一回事。当初善待这位质子，不过是为了多一个朋友罢了。助这位质子回秦，也是为了在秦国多一个朋友，顺便讨好芈八子。</p>
<p>靖郭君在赵国邯郸与公子芾相处了些时日，也觉得眼前之人，不过是平庸之人。</p>
<p>今日，与君一席谈话，靖郭君才明白。原来，眼前这个人的才智、谋略和心性，不弱于秦王。</p>
<p>靖郭君心想，此人有大才，为何要深藏不漏。简短之后，靖郭君得到了一个答案，那就是眼前这人是有意为之，其目的是什么，不言而喻。</p>
<p>靖郭君吸了一口冷气，心道：“纵使没有他的帮忙，此人，靠自己也能回到秦国。”</p>
<p>靖郭君转念又想，心道：“为何眼前这人，要将秦王的计谋告诉他。他不惜冒犯秦王，甚至是损害秦国的利益，光明正大进入府邸，特意告知。他真的是为了还昔日的恩情，还是说另有所图。难不成泾阳君决定对秦王出手了吗？”</p>
<p>靖郭君越想，背后冒出冷汗，浸透衣衫。眼前之人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可怕。</p>
<p>靖郭君见公子芾城府、计谋了得，也不愿瞒他，“秦王真的要杀我，我也不会坐以待毙。逃出咸阳，逃离秦国。这点能力，我还是有的。”</p>
<p>公子芾对靖郭君这个回答，一点都不感到惊讶。</p>
<p>靖郭君之贤，诸侯皆知。当然，他也做了一番了解。</p>
<p>靖郭君能够从弃子，逆袭人生，继承前靖郭君田罂一切爵位，成为一家宗主。不仅如此，他还出使魏国，担任国相。</p>
<p>靖郭君好士，手下能者甚多。虽说没有三千，但也有八百。八百人之中，岂会都是庸者。冯谖、公孙弘等这样的人，定不会在少数。</p>
<p>靖郭君入秦为相一年，身居高位，选择无为而治，也不曾为秦王出谋划策。靖郭君来到秦国没有一展所长，这令公子芾深感怪异。</p>
<p>靖郭君有如此行为，只有一种解释，那就是此人看透了秦国的朝局，不愿引火烧身。</p>
<p>靖郭君问道：“泾阳君为我指条生路，我不胜感激。我若能归齐国，皆是泾阳君之功。泾阳君若有所求，我自当报答。”</p>
<p>“你助我归秦，我助你归齐。”公子芾淡淡道：“我只有一个要求，靖郭君要活着离开秦国，回到齐国。”</p>
<p>靖郭君笑容僵硬地问道：“泾阳君的话，我听不明白。”</p>
<p>“秦王扣押楚王，导致秦、楚交恶。靖郭君若死在秦国，秦、齐关系也将交恶。”公子芾饮了一樽酒，又道：“天下诸侯，论实力，谁最强盛。不是齐国，便是楚国。秦国与齐、楚绝交，岂不是自寻死路。我助靖郭君归国，也是为了秦国。”</p>
<p>“泾阳君君快人快语，我着实欣慰。”靖郭君举起一盏酒，礼敬道：“你这个朋友，我交定了。”</p>
<p>公子芾举樽回礼，一饮而尽。</p>
<p>“靖郭君事务繁多，我就不叨扰了。”公子芾起身，行礼道：“告辞。”</p>
<p>“我送泾阳君。”</p>
<p>“留步。”</p>
<p>“泾阳君慢走。”</p>
<p>公子芾走出秦相府邸，眼神往四周看了看，见没有异常，坐上马车离开。公子芾马车拐过几道街角，一辆马车，挡住了他的去路。对面那辆马车，下来一个人，提着长剑，朝他走来。</p>
<p>公子芾心道：“莫非是自己行踪泄露。”</p>
<p>那人来到车前，行礼道：“臣奉高陵君之命，等候泾阳君多时。”</p>
<p>公子芾闻言，舒展了一口气，问道：“高陵君身在何处。”</p>
<p>“请，泾阳君随我来。”</p>
<p>不多时，高陵君见到公子芾，笑道：“芾哥哥，你让小弟好等。”</p>
<p>公子芾落坐之后，看着眼前之人，问道：“你跟踪我。”</p>
<p>公子悝一边替他斟酒，一边回道：“我若不跟踪你，你就危险了。”</p>
<p>“我不过是去秦相府喝了一杯酒，有什么危险。”</p>
<p>“不是我替芾哥哥除去秦王的眼线。”公子悝有意停顿下来，看着公子芾，又道：“请芾哥哥喝酒的人就是秦王。”</p>
<p>“秦王派人跟踪我？”</p>
<p>“秦王派人跟踪我等，有什么惊讶。”公子悝冷哼一声道：“秦王何曾把你、我当兄弟。如果芾哥哥当秦王…”</p>
<p>“秦王深得朝臣拥护。我是不可能成为秦王。”</p>
<p>“如果臣民对秦王失望，又如何。”</p>
<p>“你什么意思。”</p>
<p>“秦王扣押楚王，导致秦、楚交恶。齐人死在秦国，秦、齐也会交恶。芾哥哥的机会就来了。”</p>
<p>“不要胡说。”</p>
<p>公子悝问道：“芾哥哥为何要将秦王谋害齐人的消息，泄露出去。”</p>
<p>“我虽恨秦王，但不恨秦国。”公子芾端起酒樽，送在唇边，“靖郭君是齐国宗室，也是齐王族兄。靖郭君死在秦国，就会引发齐、秦战争。”</p>
<p>“有三晋在，纵使齐国攻我，又有何惧。”</p>
<p>“齐国联合韩、魏攻伐楚国。韩、魏尝到了甜头。齐国联合韩、魏攻我，又该如何。”公子芾见公子悝不语，又道：“扣押楚王，我国失了道义。我国与楚国势成水火。齐、楚、韩、魏联合起来攻伐我国，又该如何。”</p>
<p>“齐、楚、韩、魏是不可能走到一起。”</p>
<p>“天下事，未可知。只要有利益，就会走到一起。秦国走到今日，实属不易。岂能为了王位，毁了秦国。秦国死的人，还不够多吗？”</p>
<p>“齐、楚、韩、魏攻我，秦王就会失去民心。我们推翻秦王，拥立芾哥哥为新王，再与诸侯缔结和平。”</p>
<p>“秦国若亡了，又该如何。”公子芾问道：“秦王和秦国，孰轻孰重。”</p>
<p>“芾哥哥将秦王的消息，泄露给齐人，不正是为了交好齐人，达到自己的目的吗？”</p>
<p>“你若懂我，便不会有此一问。”公子芾神色失望道：“悝弟，你变了。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，永远不变。”</p>
<p>“芾哥哥心意如何，我不能得知。但齐人活着，秦王心里就不痛快。”公子悝起誓道：“我和芾哥哥之间的兄弟情义，永不改变。”</p>
<p>……</p>
<p>公子芾走后，靖郭君感叹道：“秦王是公子芾，秦国又会如何。可惜啊！秦国的王不是他。”</p>
<p>冯谖叹道：“秦惠王、秦武王皆是雄主。秦王和公子芾，也不简单。”</p>
<p>靖郭君问道：“泾阳君说帮我是为了报恩，也是为了秦国。此事，你怎么看。”</p>
<p>“从泾阳君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，可以肯定是真的。”冯谖又道：“泾阳君还有些话是没有说的。那就是他和秦王之间的矛盾。”</p>
<p>“这，我自然知晓。”靖郭君感叹道：“秦武王死的太早，又无子嗣。秦国动乱，三年才定。若不是赵君插手秦国内政，秦王就是泾阳君。”</p>
<p>“是啊！诸侯怎么也没想到，一向受尽诸侯欺负的赵国。短短数十年的光景，赵君竟然有实力扶持秦国在燕的质子，回国争位，并干涉秦国内政。”公孙弘感叹道：“赵国的发展速度，也太快了。赵君一己之力，让赵国由弱变强是个可怕的对手。”</p>
<p>靖郭君点了点头，认可公孙弘说的话：“赵君的可怕，先王和家父都领教过。家父和先王皆说，赵君是不世之君，将会引领诸侯走向新的台阶。”</p>
<p>冯谖想起天下流传的谶语，惊道：“天子出邯郸，天下归一统。姬姓亡，嬴姓兴。取周而代者，嬴也。莫非，赵君就是预言之子，他将会结束战乱、分裂，引导天下走向一统之人。”</p>
<p>“孟姚的死，打击了赵君的万丈雄心。赵君壮年退位，废太子章，扶持庶子公子何。由此可见，赵君不是预言之中的那个人。”靖郭君眸色瞬间充满斗志，“若赵君真的是预言之子，我宁可与他争上一争。能与赵君一争天下，也不负男儿青春。”</p>
<p>冯谖见靖郭君想得有点多，挖苦道：“公子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从秦国脱困，再与赵君争天下。”</p>
<p>公孙弘提醒道：“高陵君说秦王宠爱一女子。秦王对那女子言听计从，女子说一，他不敢说二。靖郭君要想从秦国脱困，就得从女子身上想办法。”</p>
<p>“女人的心思，还不简单。无非是要钱、要珠宝、要华服罢了。”靖郭君很有把握地说道：“搞定这个女人，简直是小菜一碟。可惜啊！我的壁无双，又要送人了。”</p>
<p>冯谖继续挖苦道：“不过是壁无双，公子何苦如此。”</p>
<p>靖郭君喊道：“这壁无双，天下仅有一对，那可是价值不菲。我先失去了狐白裘。如今，又要失去壁无双。来秦国，真是痛杀我也。”</p>
<p>冯谖笑道：“公子能安然归国，一切都是值得。”</p>
<p>当下，靖郭君挑选珍宝、细软等，让公孙弘送进秦宫。</p>
<p>秦王宠姬燕姬见秦相送了很多珍宝，拾起珍宝看了看，问道：“秦相为何送我东西。”</p>
<p>公孙弘忙道：“靖郭君离齐太久，欲归国尽孝。还请王姬在王上面前美言几句，让秦相归国。”</p>
<p>“这是你们男人的事。”燕姬拿起一件宝物看了看，“秦相找错人了。”</p>
<p>“王姬请看。”公孙弘拾起壁无双道：“天底下仅此一对。秦相说这对壁无双，唯有王姬才配拥有。”</p>
<p>燕姬闻言大喜，仔细看了看壁无双，爱不释手。过了半响，燕姬放下壁无双，垂怜滴滴地说道：“我的身子容易受寒，秦相能否治好我的这个症状。”</p>
<p>公孙弘明白燕姬之意是对这些财宝不满意，含笑道：“燕姬有所求，秦相必会有所予。”</p>
<p>燕姬扶着额头，轻启微唇道：“王上曾将一件狐白裘披在我的身上，我瞬间感到温暖。秦相若能送我一件狐白裘，秦相归国之事，我会考虑。”</p>
<p>公孙弘闻言大惊，但脸色平静答道：“我这就回去告知秦相。”</p>
<p>“王上说狐白裘天底下只此一件，甚是爱惜。”燕姬闻言大喜道：“秦相真的还有第二件狐白裘。”</p>
<p>“臣，回去告知靖郭君。”公孙弘行礼道：“来日，给王姬答复。”</p>
<p>“秦相若送我狐白裘，我必劝王上送秦相归国。”</p>
<p>靖郭君听闻燕姬不仅索要了自己送去的财宝，还想要狐白裘，大怒道：“这个女人太贪心了，简直是厚颜无耻。”</p>
<p>冯谖数落道：“公子，看来这个女人，不好搞定。”</p>
<p>狐白裘已经送给秦王，再无第二件。靖郭君气得不断踹息，嚷道：“是我小看这个女人了。”</p>
<p>“公子休要生气。气坏了身子，是自己的。”</p>
<p>“我不生气。”靖郭君怒道：“狐白裘，就只有一件。我上哪里去找第二件。”</p>
<p>“公子，秦国不是有一件吗？”</p>
<p>“送出去的东西，岂有要回来的道理。”靖郭君叫苦连连，“现在倒好，我折了壁无双和诸多财宝，还得罪了燕姬。要是这个贪心的女人在秦王面前说我几句坏话，我归齐无望。”</p>
<p>一人埋怨道：“我们直接回绝燕姬的要求，也不会有现在的问题。”</p>
<p>“我也是没有办法。”公孙弘无奈道：“我若直接回绝燕姬，后果比现在更严重。”</p>
<p>“宁可得罪君子，也不可得罪小人。”靖郭君只能自认倒霉，喊道：“还有女人。”</p>
<p>冯谖见一个女人，将靖郭君折磨得痛不欲生，窃笑道：“公子，有何办法应对这个女人。”</p>
<p>“狐白裘就只有一件，还在秦王府库。我能有什么办法。”靖郭君问道：“诸位有何办法。”</p>
<p>在座的门客，皆无言以对。</p>
<p>这时，一人站了出来，行礼道：“靖郭君，我有办法。”</p>
<p>靖郭君见那人离得很远，看不清楚，问道：“上来说说，你有何办法。”</p>
<p>那人上前道：“我是靖郭君下等门客。受靖郭君之恩，有口饭吃。今日是我报答靖郭君的时候。”</p>
<p>“下等门客。”靖郭君闻言，有些失望。</p>
<p>在座的门客闻言，笑得天花乱坠。他们上等门客，都没有办法，解决这个难题。区区下等门客，竟然大言不惭，说有办法。</p>
<p>面对众人嘲笑，那人也跟着大笑，自信道：“靖郭君，我有办法拿回狐白裘。”</p>
<p>靖郭君及在坐的人都感到意外，皆以为这个人是在开玩笑，语调轻视道：“你有何本领。”</p>
<p>那人神色从容、淡定答道：“没有拜在靖郭君门下之前，我擅长偷盗，又擅长学狗叫。朋友看得起，送给我一个外号...狗盗。”</p>
<p>靖郭君闻言，朗声大笑，“狗盗？”</p>
<p>“只要是我想要偷盗的东西，就不会失手。”狗盗又道：“我不仅善于偷盗，还善于狗叫。故而被人称为狗盗。”</p>
<p>“狗盗。”靖郭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，索性就试一试，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。”</p>
<p>狗盗学了几声狗叫，行礼道：“靖郭君，等着我的好消息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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