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浪荡子弟

朱九章虽然是远近闻名的夫子，桃李更是满天下，然而他所住房子却是十分简陋。

  一间砖瓦房，三间泥坯茅草屋，还有一间低矮破烂猪圈，里面养着一头大黑猪。

  砖瓦房并不是用来住人，里面住着的是朱家老祖宗牌位，以及朱九章视若性命，收藏的那万卷藏书。

  另外三间泥胚茅草屋才是用来住人，朱九章和他的夫人，朱九章的独子，都是住在茅草屋里，余下一间则是被用来当做是客房，供给上门客人居住。

  小院内，有一座简陋茅草棚，里面有一口井，一身穿粗布麻衣的老妇人，正费力摇动着辘轳，从井内往外打水。

  只一眼，罗小二便认出这位老妇人，她正是朱九章白首偕老，相濡以沫的那位结发妻子，朱陈氏。

  朱九章早已身死多日，只不过从朱家现状看来，应该是还不知道朱九章身死才对。

  罗小二刚要敲响院门，正摇着辘轳的朱陈氏，忽然微笑着开口：“贵客可是来找朱夫子？夫子他进城去了，至今未归，找他还得过些时日才行。”

  说着话，木桶已经从摇到井口，朱陈氏摸索着伸手握住提手，要将木桶取出。

  罗小二见后，连忙上前帮忙。

  手还没碰到木桶，朱陈氏却是猛然一惊，手一松，木桶随即掉回井内，发出咚的一声落水闷响。

  “可是老爷回来了？”朱陈氏一脸不可置信，颤巍巍伸手就要去摸罗小二的脸。

  罗小二吃了一惊，随即连忙出声：“大娘认错人了，小生只是一路过此地的游历书生，此次冒昧前来，只是想与大娘用银钱换些粮食肉食，好继续出发游历。”

  朱陈氏听到罗小二声音，这才心知自己认错了人，面容闪过一抹黯然，随后和颜悦色招手示意罗小二自己找地方坐。

  “还望公子见谅，老妇人双眼染疾，目不能视，无法亲自招待公子。”

  说罢，朱陈氏微微欠身，用茶壶为罗小二倒了一杯茶水。

  进门时罗小二就觉得这朱陈氏有点怪怪的，没想到是，朱陈氏居然得了眼疾，看这样子，已然是与失明无异。

  记忆中，朱九章离开家时，这朱陈氏明明还是好端端一个人，这怎么说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呢？

  “大娘，您这眼睛是怎么回事？”

  朱陈氏只是摇摇头，哀叹一声没有回答：“公子刚才说是要换些粮食肉食？如今横山一带兵荒马乱，公子在外游历可得多多当心。”

  “想我那老头子，一把年纪了，总是闲不下来，学着你们年轻人，总爱往外面跑，每次一离家少则数月，多则一年半载，实是让家里人担心不已。”

  朱陈氏说着话，引领着罗小二来到院子里唯一那间砖瓦房内。

  刚一进入里面，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数排灵牌摆在正中间，从香炉里面的香灰，还有烧剩下的香柄来看，定然是香火祭拜不断才是。

  罗小二目光微移，发现在最角落位置摆着一块无字灵牌。

  这块无字灵牌是朱九章特意为自己所立，每次他要出门游历前，都会专门叮嘱朱陈氏。

  告诉她，要是那天他没能回来，无需悲伤，无需难过，只需在这灵位之上，刻上他的名字就行，不必徒费钱财让人外出寻他尸身归家安葬。

  埋骨何须桑梓地，人生无处不青山。

  当朱九章立下这块无字灵牌时，恐怕他就已经做好无法回到故乡的准备，这也就是为何，临死之际，朱九章会是那般平静等到死亡降临。

  这一幕，他早已经在心中预演无数次，事到临头，反倒是没有慌乱，剩余的只是对妻子无尽愧疚。

  收回目光，朱陈氏已经从后面搬出来一筐无论是色泽，还是气味，都处于是上佳的腊肉。

  当听到罗小二要将这些腊肉全收了，朱陈氏显得很是吃惊，连忙问：“公子，你要这么多腊肉？”

  “不仅要腊肉，还要粮食，同样也是越多越好，价格大娘您定就好。”

  朱陈氏嘴巴微张，还想说些什么，可是转念间想到她那儿子，最后只余下一声叹息，然后强笑着又带罗小二去了米缸，从里面分出一半白米与腊肉一同卖给罗小二。

  “公子，这些白米和腊肉，一共需纹银五两。”

  朱陈氏艰难从嘴里报出价钱，这个价格，放到市场上已然是偏高。

  这一点，朱陈氏不是不知道，相反，她十分清楚，之所以还报出这个价格，是因为出于讨价考虑。

  讨价还价，这本来是天经地义一件事，对方觉得价格高，你又想促成这桩买卖，自然而然也就出现讨价还价。

  听到朱陈氏给出这一价格，压根就不讨价还价，罗小二一脸爽快当场掏钱，甚至是还多给一倍价钱，放下十两银子买下这些东西。

  朱陈氏起先还没反应过来，等她拿到银子，发现多出五两时，这才反应过来，连忙出声想要叫住罗小二，将钱还给他。

  然而罗小二却是早已经带着血奴，让血奴背着大包小包，此刻都已经跑出朱家集了。

  途中迎面撞见一锦帽貂裘，俊俏浪荡子弟挡在路中间，不由分说之下，抬脚便踢。

  罗小二一个反应过来，要不是血奴及时上前挡下，差点就被这浪荡子弟给踢中下裆位置。

  “哪来的浪荡子，赶紧让开！”

  罗小二大喝，一抬头看清楚这浪荡子长相，不由惊呼出声：“朱志明？！”

  对面那浪荡子听到罗小二喊出自己名字来，不由愣了一下：“你怎么知道爷爷我名字？”

  “说吧，大包小包背这么多东西，这是偷了我们家多少东西？这才让我娘追你追得如此急切！”

  朱志明，正是朱九章的独子。

  别人是龙生龙，凤生凤，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，可唯独这朱志明是个奇葩另类，父亲那是周围十里八乡鼎鼎大名受人敬仰的夫子，母亲也是贤惠能干，小有名气。

  可唯独就是这个老来得子的独子，在朱九章眼里那就是文不成武不就，让他读书识字，将来考取功名，这位主，直接就见学堂一把火给点了，就连授业夫子也是被捉弄得气到差点被送走。

  让他去拜师学武，武术教习给气死一个，气伤一个，还有一个气疯了，现在还在时不时趴粪坑吃东西。

  如今这位主，已然是三十有四，别人都是三十而立，这位却是至今仍然是游手好闲，吃穿用度全凭家中二老支付。

  对此，朱志明是一点都不以为耻，相反，他整日里游手好闲，穿衣打扮，遛狗逗鸟，那都是得意洋洋。

  整日里与他结交的那些酒肉狐朋狗友，到处鬼混，回到家中时，每每都是酩酊大醉。

  朱九章又是一心扑在书上，对于这个儿子失望后，便再没有管教他，这更加使得朱志明肆无忌惮，野蛮生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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